只需一半

文/刘牧

     画友傅兄要出一本集子嘱我写些文字，我想到了这样一个题目“只需一半”很得意。

     山水画神奇之处西方人很难理解，它不是自然形象的翻版，只是借用了自然形象的一半，然后是假笔墨恣意书写，学画山水画的人，大概最先都从芥子园画传开始，傅兄也是。一部“芥子园”早为学子们把自然形象提炼出来，那山石成了披麻、斧劈皴；那数木也成了鹿角、蟹爪枝，个字，介字点，凡峰峦云水能入画的一切一切都已编程完美的符号，这些符号和真山真水隔了一半，变得“似与不似之间”。只要是倍数了这样的符号，就可以参照着历代各名家的山水画建构自己的画图了，只是在构建是学会“经营位置”，要“攒三聚五”，要“疏可走马，密不透风”。当然最重要的又有笔墨，笔墨才是每一个画手的灵性所在，因为不是形象、是笔墨，象自然山水中蕴含着造物主的神灵，笔墨之中寄托着画手们的精神，西方人看不懂了，不只是西方人，完全受西方式教育的当下中国人大都也看不懂中国山水画了。这笔墨因画手而神奇，它可以“平淡无焰”，也可以“浑厚华滋”，若是读不到这笔墨其中的精神，也就是永远不可能知道山水画的其中三味了。

    说到山水形象想到汉字，想到汉字书法艺术。汉字中还依然保留着象形的成分，可人们在使用这些依然保留着象形的文字时，没有人再去诘问它还像不像自然的原形象，山水画的形象符号也如汉字象形，画手们在图画之时得其中笔墨之意时已经忘记原山水之行了。以汉字为本的书法艺术，更是笔墨几乎为全部内容。山水画的许许多多来自书法艺术的影响，这是勒戒山水画的人都知道的。

    这只须自然山水形象一般的山水画，开了极其方便法门，画手们主要像学会汉子一样，记住这些象形符号，就可以自由自在的在笔墨中倾诉自己的情，自己的意，并注入自己的灵魂。傅兄太喜欢这样的山水画了，乐此不疲已经大半辈子。

傅兄还喜欢古诗词，常常吟咏，对诗词之规矩并不深究，也是“只须一半”，实是接着古诗词的框架、格式，一味的只在性情。傅兄真才子也，时时出佳句，令人为之动容。细想傅兄，这“只须一半”远不止此，他对人生，对文化对文化传统，徐学多多傅兄是一概如此，我行我素。

     “一半”有一半的好处，全部未必好。

人生的全部就未必都好。人生也有两半，一半物质，一半精神。物质的一半，得与失之间大约更多的是苦痛。另一半就不一样，只要你追求，那崇高的精神一定是快乐。不是有这样的话么“人生你觉着幸福它就幸福”。人的属性也分为两半，一半是社会的，一半是自我的。属于社会的傅兄并不如意，命运并未因为他有才给他垂顾。儿时染重疾，少年丧父，以后的几十年生活磨难可想而知……而属于自我的傅兄不一样，他是个乐天派，一直乐观的生活，因为他有他深爱的山水画，他精神富有。

和傅兄认识是一九六三年，交成莫逆是在“灵怀阁”在吴镜汀先生门下同学。傅兄为人豪爽，对朋友见肝胆。“文革”期间，在社会生活这一半，我们多是空虚苦闷，傅兄珠营八平米的斗室是我们自我的那一半开心的乐园。我们几个好朋友时时挤在那里，可以不管外面火热的革命，偷偷的谈天说地，更多的说山水画，就是在那段日子里。

傅兄想改名字。他原名胜利，1946年出生、即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时候正式抗日战争结束，负面为其名胜利自然仍然。当时因为“文革”改名盛行，一时间叫“文革”叫“东”叫“红”的多了起来。傅兄改名倒是其反，他以为他的名字太社会化了，他不想用在属于他另一半自我的山水画上。他与我商量，他说他选中了“澜”字。我说不如用|“洵”字，取其远的意思。山水的灵魂在于远，有平远高远深远“三远法”，人的精神也宜远，“宁静以致远”。傅兄欣然，即名傅洵。自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至今，我在心中一直祝愿，祝我同门师兄傅洵老友的山水画，源且远，流且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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