画坛忆旧 ——“华岳松云”何处寻 |
浏览次数:72513次 更新时间:2014-09-28 10:29:52 |
画坛忆旧 ——“华岳松云”何处寻
■撰文:傅洵
“华岳松云”是吴镜汀先生晚年的一幅手卷,用日本美浓纸所画,这也是先生一生中所画的最后一幅手卷精品,我亲睹部分作画过程,至今记忆犹新,虽然这幅画题目已定,由于尚未题款、钤印,也就为这幅精品画作被盗的故事埋下了伏笔。先生的这幅得意之作竟在他去世前于家中失窃,令人感到非常遗憾,这使得老人最后的岁月因此事件再次蒙受到心灵的创伤。 此事当时在熟人、朋友中引起不小的震动,那时正值文革中期,浩劫的尘嚣已由横扫一切转而进入深层,显然无暇顾及于运动初期即遭整肃,以致病骨支离的风烛老人了,像先生这样的命似乎已不没有继续“革”下去的必要了,于是先生得以暂避一时风雨,真如白石老人言“生者劫之余也” 这幅画遗失的也不复杂,按今日的话来讲,就是虽无直接证据,但有间接佐证,可以形成关联证据,经过推理真相隐约可明。然而当事人均已成为历史,知者已寥寥,毕竟当时沸沸扬扬,盗窃嫌疑人指向清晰,口口传之,先生身后此事也已不了了之,渐为淡化,作品更是不知所踪。 此事发生在七二年四月初,先生因胃出血住进北京市第六医院。在北新桥,我和刘牧值夜班,师母和大师姐吴维宝值白班。先生另有一门人故隐其名,年岁较大,已近五旬,我们全叫他大哥或某先生。至于画的方面我曾偶然问过先生,先生只是大摇其头,笑而不答,只说人还不错而已。多年后,坊间时闻此公雅号曰“大吹”,此后话矣。此人因年长与先生认识较久,故先生、师母笃信之,于是将院门、屋门钥匙给他,拜托他浇花、整理卫生杂物。十日左右先生病情稳定即出院,居家修养。后不久即闻先生的手卷“华岳松云”遗失了,疑为此人所为,纵观蛛丝马迹,确非空穴来风,苦无实证而已。记得我去秦仲文先生家谈及此事时,秦先生快人快语,极为愤慨。原来前不久此事尚未发现时,某人携此手卷来秦先生处炫耀,说是自己所画,秦先生当即揭穿,指非其所画,定是吴先生手笔,吓得某人仓惶离去。秦先生说:“我与镜汀少年相识,他的笔墨精神一望即知。我虽老眼昏花,但也不至于为人所蒙蔽,他也太智愚胆大了,他再活五十岁也画不出来呀。”秦先生震怒,我只是听先生叙述,并谨记于心,安慰了老人几句方离去。 日后去灵怀阁,吴先生告诉我,除手卷外还有部分小幅放在桌子上的东西也丢失了。我只是温语安慰,“对所疑之人也不必起急,日久自明,待其人暴露或能自省更好。”先生思之后无奈而已。 数日后,先生约我某日到灵怀阁说有事。我如约而至,原来先生责令某人届时同至,就此事摊牌,我于旁侧听他们说话,见先生压着气,表情显得十分冷峻,不像往日平和慈祥。先生见他有些拘谨,毕竟也是中年人了,片刻沉默之后,他刚要解释,先生打断了他的话,说:“有些情况我全知道,不必多说了。你在我这儿也这么多年了,岁数也不小了,你喜欢,谁不喜欢呀,这样做事于心何忍?这样吧,你现在回家把手卷拿回来,这件事即到此为止,不再提了,你去吧”这位大哥连连答应,匆匆去也。“你先别走,一会儿看他怎么做事。”先生对我说道。我答应道:“好吧,望您也别生这么大的气,毕竟刚出院。”师母也在旁插话,“是呀,刚好点儿!”。 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,某人携画回来了,进屋让先生看。先生一见大怒,将画掷于地上,大声道:“不对,这是以前我给你的,你还拿走,回来把偷走的美浓纸的《华岳松云》给我拿回来,立刻去!”我一看地上一幅横条是一幅着色的石谷笔意山水,堪称精品,搁在今天,也价值不菲。他弯腰拾起画仓惶离去。后来据师母告诉我其人再也没去灵怀阁见先生,半年后先生病逝,这位门人竟断了道儿。 回想当年,先生是那样一位真纯至善又胆小老实的人,在遭遇浩劫后又遭门人算计,加速了先生于暮年残光岁月里的衰落。那时家中门可罗雀,清寂无声,偶有我们几个落后青年来串门,以解老人寂寞心绪,聊聊天请教绘事,那时先生还能画一些二尺条,高丽纸斗方山水,自嘲曰养病画,可谓心灵的疗伤。“华岳松云”手卷即此时所画,对先生而言已是风烛残年落日余晖的光景,而这些作品的问世也是老人为之奋斗一生的绘画事业的最后结晶了。先生平日里对自己的创作向来严于律己惯了,对他而言,这幅“华岳松云”手卷还是满意的,我们可以理解为先生生命最后的辉煌。老人曾游华山,创作多幅大作,此手卷先生随意点染信手拾得即可意境非凡,可谓千峰龙虎抱,万壑掩映开,笔底江山畅游无尽,集深厚传统笔墨,融造化时代之精神于一身,是一幅绝佳之品。我观之心痒,想借临几日,但想先生刚画完正难得有好心情,故未敢启齿。金江欲借未果,或因相识日浅,先生尚不放心,但后来先生向我坦言,“还不如借给金江呢,我看他倒是个学画的”。 一九二七年十一月四日在八宝山殡仪馆为镜汀先生送最后一程,北京日报发布讣告,因先生当时任三届全国人大代表等职。先生无后人,所以来人主要为画院、美院、社会人士去送先生。那位断了道儿的门人一直未肯露面的他倒是来了,也是我与他最后一面,后约近三十年已无联系,直到他去世。只见当日在八宝山他与熟人相见寒暄,竟无人与之握手。我见他如此狼狈,还是发心恻隐,没拒绝,但他忽然边哭边道:“老弟,我真冤哪,我确实没拿先生的画呀”。我一听只得劝止,说:“日久自明,既然不是你所为,也就不必急于自辩,况且今天为先生送行,也不宜说此事呀。” 时过境迁,这段公案因嫌疑人矢口否认已成迷。然而透过片段支离亦能隐约观其大概,画究竟是谁偷的,相信各位看官与我一样心里有了准绳。作为画家,画技不高,亦无可厚非,而人品有失,致使师生、同窗之谊毁于一旦,令人感到悲哀与惋惜。有如此贤哲为师,竟因贪欲损师毁己,使师生之缘不得善终,实是窃画者的人生悲哀呀。
癸巳元月写于京华绿茜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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